九江县房管局:王的男人的电子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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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的男人剧本
  当孔吉在演戏的时候,他就会变得不太像是自己。
  有时候孔吉会与跟自己演戏的长生说起这件事。
  长生会跟他说:“哎唷!这样的事情也值得说吗?你其实每天都在演自己,偶尔演一下别人也没什么关系吧!”
  孔吉想,长生这么说也没有错,除了在舞台上戴着假面的时候,他演的都是孔吉这个唱戏的小子。

  第一章——假面剧
  孔吉的一天总是到脚下传来人群的欢呼声才开始,他透过自己面具上的洞穴看下去,可以看到下面像蚂蚁一样的人们。他也会看到自己的脚踩在绳索上,高高地远离地面。
  更多数时候是他在下面,长生在上面。
  “孔吉的功夫不到家,连跟斗都还翻不好,最多也只能让他在绳子上走走就算了。”长生有时候会这样跟其他人说。
  孔吉不是很介意这种事,因为长生对他是最好的人。
  贱民出生的父母,连草鞋也不能穿的孔吉,如果不是因为长生放弃两个戏班班主盛情跟他在一起的话,他这样没有办法翻好跟斗的人是没有办法当上可以穿鞋的戏子的。
  长生虽然言行粗鲁,但是个很不错的男人,也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表演以后,孔吉把面具收到箱子里。长生的面具跟自己的,叠在一起放进箱子的时候,孔吉想起长生胡须横生粗犷的脸,偷偷地笑了起来。
  “笑什么?”
  长生粗粗地问他。
  “我在想你的脸!要是不放在面具下面,一定会吓到人的。”
  孔吉老实地回答他。
  “你说的是那些两班贵族的小姐和夫人?”长生大笑起来,“她们才不会跑到这种集市上面看低俗人看的山台剧唷!”
  “……说什么呢!万一有跑出来的小姐呢?”
  “那也是看上孔吉小哥!不是我,我长得就像是猛兽一样呢!”
  长生突然抓住孔吉的肩膀咆哮起来,用力地抓着他抖动着,好象他真的是老虎或者是野豹。
  “我又不是想长这样的脸!”孔吉甩开长生,继续收拾东西。
  长得像个女人是事实,太美丽对男人也好女人也好都不会是好事。孔吉不太满意自己的脸,所以山形剧才是最好的办法——面具可以遮盖脸,不管好看还是不好看,反正根本就不重要。
  “这样就生气了啊。”长生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
  “恩——谁让你那么说?”
  “这么轻易就生气,说不想要这样的脸谁还会相信啊!”长生一屁股坐在箱子边上,伸手抓出孔吉的面具放在自己脸上。
  “刚刚才收好——放下来……”
  孔吉伸手想拿回来,长生已经抓住了他的手——宽大黝黑的手掌里抓着的是孔吉明显纤细和白皙得多的手。
  “孔吉,不要生气了。我们离开这里,到汉阳去吧!”
  “汉阳?”孔吉怀疑地看着长生,那个男人坏坏地笑着的样子,让孔吉觉得要是会吸引贵族小姐的话,恐怕是长生这样有男子汉气概的男人更受欢迎。
  “汉阳——我们编一出大王和妃子张绿水的山台剧来演出,一定有很多人来看哟!”
  “不是说我连跟斗都翻不好吗?要去汉阳,会不会把旅费全部用完了都没有人看?”孔吉嘟囔地说着,长生毫不介意地走过来,把孔吉的肩膀揽在怀抱里。
  “孔吉啊!你是我长生的孔吉啊!我的孔吉怎么会演没有人看的戏呢?山台剧只有男人来演,你演女人最好了嘛!”
  听到长生说到最后一句,孔吉把箱子里的东西胡乱抱起来,摔在长生那张嬉笑的脸上。
  “你自己收拾吧!”孔吉说完以后,把长生丢在了箱子边。
  汉阳都城,在大王的脚下演出讽刺君主和宠妃的戏剧,不知道会有什么下场,长生的疯狂总是这样突然地一阵风一样地卷过来,把他也一起卷在里面了。
  孔吉看着落日在天上染出的玫瑰色的云,不自觉地笑了起来,走过他身边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美丽得超过许多女人的大男孩微笑的模样,没有人知道他要和自己最好的朋友长生去都城,也没有人知道,都城里那个脾气暴躁的大王跟这个男孩之间即将发生的那些惊心动魄的故事。
  因缘,往往因为一句话,就决定了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的一生。

  第二章——王
  [汉阳•景福宫•正殿勤政殿]
  李朝第十代帝王李隆,用跟正殿殿名不甚相合的斜卧姿态躺在龙榻上。
  “任士洪,最近外面有什么有趣的事情?”李隆叫着的那一位,其实是不足以成为堂上官的外戚官员。
  穿着绿朝服的任士洪年纪已经不小了,但是在大王面前,还是不得不保持双膝跪地。李隆并不体谅他,完全没有叫他坐在旁边的意思。
  “有趣的事情……没有呀……”
  “说什么没有?要是你这样的堂下官都听不到还有什么人能听到?不管说什么也好都赦免你的罪过行了吧!看到什么就说什么!”李隆随意地摆摆手。
  李隆身边美丽的高发盘绕的女子,是名字叫做张绿水的后宫淑嫒、大王现在最宠爱的女人。
  女人隐藏在华服下面美丽白净的手,正在拿着酒杯送到赤红色的樱桃一样的双唇里面。
  任士洪偷偷地看着张绿水的表情,女人却完全不理他——前一天晚上他看到的张绿水并不是这个样子。
  “那些想死的大臣,既然连大王的命令都不听,想要保留那些财产和黄金的话,就让他们过连酱汤都喝不起的生活吧!”
  任士洪记得张绿水森冷的笑容,这个女人不管用什么手段都一定要讨大王的欢心,所以才会想从那些不听话的大臣那边下手。
  大王推行的改革消耗得实在太多,所以对那些不支持改革的大臣,大王下了要他们必须上缴重税和捐款的诏书,但实际上交纳的并不多,在背后说闲话的到是有很多人。
  张绿水的拜托,正好是他发迹的机会,虽然是危险了一点,也值得一试。
  “既然大王……大王赦免小臣的罪过,小臣就说了。那些大臣——就是大王让他们支持政见的那些,一旦走出这个正殿就开始胡乱说话,什么大王的意思根本就是打算抢劫什么的。等他们走到建春门外面以后呀,大王是山贼的事情都已经传到民间去了呢!”
  用打抱不平的语气说着话,任士洪小心翼翼地打量李隆的表情。
  现在的这位大王,脾气实在是非常糟糕。
  幼年就失去了母亲,所以对任何事情都缺乏仁慈之心也是当然的。
  在李隆面前,每个人都会小心自己的脑袋,不知道什么时候大王不高兴,就会落得头颅沾土的命运。
  李隆并没有像任士洪想象的一样勃然大怒。
  他好象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依旧躺在那里,甚至接了一杯张淑嫒递来的酒并且喝干了它。
  任士洪局促地趴在地上,等待李隆的回应。
  “一点都不好玩。”李隆忽然笑起来,把杯子掷向任士洪面前的地上,杯子立刻变成数十块碎片。张绿水顿时停止了动作,四周一片安静。
  “我是叫你说好玩的事!你这个笨蛋——”李隆哈哈大笑着手指任士洪,[你这个笨蛋,什么是好玩什么是不好玩都弄不清楚——你知道什么是好玩吗?那些说我是山贼的人,这样说话的人,抓到我面前来把脑袋全部都切掉才叫好玩!”
  一面冷酷任性地说着,李隆一面转身面对着自己宠爱万千的张绿水。
  “绿水,我们不如找个理由,把那些老骨头全部都杀掉吧!”
  “他们是前朝的老臣,有些世代都是两班大臣,怎么可以说杀就杀呢?大王,他们要说就说吧,你杀了他们的话仁粹大妃会生气的。”张绿水盈盈地笑着说。
  “对啊,祖母会生气的。”李隆失望地叫着任士洪的名字,[你给我找真正好玩的事来,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这个月十五我要看到好玩的东西,如果你找不到,你的脑袋也不用要了。”
  “是……是大王……”
  任士洪瑟缩地后退,一直爬下堂去。
  李隆看着他离开以后,微笑着说了一个字。
  “狗!”
  张绿水则又倒了一杯酒,这次送到了李隆手上。
  她娇笑着,看了看任士洪离去的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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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过去的那个孩子
  宫里连续两天议论的,都是张淑媛没有得到大王宠幸的话题。
  大王是那么喜欢张淑媛,甚至连上朝也会要她陪在身边,但是自从十五那天以来,就一直都没有召唤张淑媛同眠。
  大王寝殿里的侍者,天还没有黑,就已经去喜乐园了。
  戏子孔吉的美貌和他男人的身份已经在宫殿上下的人口中传播开去。大王被这个比女人漂亮的男人迷住了,一下朝就想召见孔吉,如果不是因为要吃饭和换朝服,大王可能连天黑都等不到。
  这样的话也一样传到长生的耳朵里。
  同样被留在喜乐园的长生,见证了孔吉每一次被召唤的时候。
  他并不相信那些话——那一天,大王看到孔吉的脸时,他在旁边也看得很清楚。
  那不是带有欲望的眼神!
  即使被认为是性情残暴的男人,大王当时的眼睛里的情绪是感动。
  作为一个演出各种人物的戏子,长生相信自己不会看错。
  因为他也经常能从孔吉身上感觉到那种感动。
  孔吉对自己的生活很满意,他从来不奢望过多的东西,对孔吉来说,能演出,穿上草鞋,有一张温暖的床铺和能吃得饱饱的米饭,他就可以十分满足。
  孔吉是一种会让人感觉到自己很幸福的存在。
  长生并不喜欢孔吉被大王召唤,他知道自己拒绝两个戏班的邀请,并不完全是因为他想帮助基本功不牢固的孔吉摆脱贱人的子女的身份,更多的,是他喜欢看着孔吉漂亮的脸上那种孩子气的满足感。
  在这样混乱的世界里,孔吉所带给他的平静,是千金不换的宝贝。
  长生并没有对孔吉说起自己的不满。
  他忍耐着。
  如果跟孔吉单纯的善良比较起来,他内心充满自私的龌龊情绪。
  这一点,长生无论如何也不想孔吉知道。
  而长生心中的不满逐渐发酵的同时,大王李隆却象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一样,无休止地索取着孔吉所带来的幸福。
  “孔吉,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会觉得很舒服,为什么会这样?”
  李隆趴在桌子上,对面的孔吉跟他只隔着一张桌子而已。
  “我也不知道。”
  孔吉认真地回答着,他像所有大臣一样四肢着地,偶尔才抬头看李隆。
  “也对,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舒服就行了。”李隆说着就笑了起来,然后他伸手到自己的怀里摸出两个东西,珍惜地捧在掌心里。
  “孔吉!”李隆叫他,“抬头吧!看这个是什么?”
  孔吉抬起头来,露出好奇的表情——他的目光探索着李隆的每个手指之间的缝隙,但是看不清那里面究竟是什么。
  “看不到啊!”
  “哇——”突然向前一冲,李隆吓得孔吉向后跌在地上。
  “……哈……吓死人了——”孔吉忘记了对面的男人是大王,自然地抬手抚着胸口。
  “哈哈,吓着你了?”李隆露出好象孩子一样坏坏的笑容,计谋得逞的快乐让他爽快地张开合在一起的手掌。
  左手一个,右手一个。
  两个可爱的小布偶躺在大王的手心里,穿着红红绿绿的华丽服装。
  “是夫妻吗?”孔吉笑了起来,他明亮的黑眸子弯弯的,就好象新月一样美。
  李隆再度感觉到了那种让全身都暖和起来的舒畅。
  他招手让孔吉坐回自己面前,告诉他可以不要太拘束。
  “让任士洪找来的,宫里才没有——傀儡戏这种东西我不会,你会不会?”李隆平时锐利威严的双眸里,融化出一种柔和的笑意。
  “要是没有吃过猪肉,也不等于就没有看到过猪走路!”孔吉嘟着嘴回答,“傀儡戏是很小的时候看的了,不记得他们都演什么剧情,但是我知道这个怎么操纵。”
  “给,给你!”
  李隆对孔吉伸出手,孔吉看看那两个小偶人,双手捧着接了过来。
  “把袖子套在大拇指和中指上,食指插在头后面——这样就可以了。”孔吉把两个人偶分别套进自己的双手中,李隆兴致勃勃地看着他做这一切。
  “红脸的是夫君,白脸的是夫人。”孔吉快乐地让两手上的人偶相对。“因为是一家人,所以相处也很亲密——从外面回来的夫君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夫人了,所以看到夫人,就忍不住要摸摸她的脸。”
  孔吉摆出怜惜的表情,然后用右手上的男人偶的双手轻轻抚摸着女人偶的鼓鼓的面颊。
  “夫人——夫人啊——为夫这么长时间都在外面,让夫人受苦了——”
  孔吉刚说完这句话,李隆的手一把抓住了他右手的男偶人。
  “大王……”孔吉惊讶地叫李隆。
  “我要玩!”李隆紧紧地握着孔吉的手,把偶人拿下来,自己的右手放了进去。
  很温暖……
  心情舒畅而安静!
  这是孔吉的体温。
  李隆微笑着,套在手上的人偶渐渐靠近了孔吉左手的女偶。
  “啪啪!夫人,我来看看你的脸,是不是为夫走之前那样漂亮呀!”
  男人偶的双手,拍打在孔吉操纵的女人偶的脸蛋上。
  那个被人说凶暴成性的大王,自己也体验过他对人命的轻贱,但是他现在这样认真地笑着的样子,就好象是一个找到有趣玩具的孩子一样真诚。
  孔吉的左手,不自觉地操纵着女人偶,让她用双手捂住了绯红的小脸。

  李隆爽朗的笑声,在那之后再度回响在宫殿绚丽的亭台楼阁之间。
  而张绿水张淑媛的牙关,却在听到这笑声的同时,咬得咯吱咯吱地响。
  第五章——爱乱
  “按照你说的,等他们演完大王生母尹氏的那出戏以后,就帮我除掉那个戏子!”
  张淑嫒抓住任士洪受大王召见的机会跟他讨论计划,最后说了这一句。
  任士洪点点头,随后着手召见长生。
  长生是孔吉的前辈,更是他的主心骨!只要长生安排的戏剧,孔吉都会按他说的去排演。
  翻阅着桌上的戏折,绘着漂亮的戏子,纸张上美艳的面庞里看不出这出戏中蕴涵的杀意。
  任士洪,一个外戚,堂下官——如果除掉那些大王的眼中钉一样的勋旧派大臣,为大王消除目前的窘迫和过去母亲被谋杀的遗憾,他的未来将平步青云。
  当然,一切还需要张淑嫒的美言。
  她对他来说,是必要的棋子,而在她成为棋子前,她又是控制他行动的主人。
  长生走进来,看到任士洪正在看一本剧折。
  “大人——”
  长生对这个逼迫自己签下生死状的绿衣服官吏并没有什么好感。但喜乐园却是在他的管理之中,所以才会听从他的召唤到这里来。
  “哦,你来了!”任士洪点点头,把剧折子推向长生,“开始练习这个吧!以后演出给大王看,大王也不喜欢总是看同样的东西,偶尔也应该演一些符合宫廷气氛的东西,毕竟你们已经是宫殿里的人了嘛。”
  长生皱起眉头,任士洪的话让他觉得不太舒服。
  但他还是打开了折子——美丽妖艳的女人立刻出现在他面前。
  “不用面具?”
  “不用!”
  “但是山台剧是必须要戴面具的——这样让我们怎么演?”长生早已渐渐地厌恶这个宫廷了,有人跟他一样认识到孔吉的美好,并且想要分享这种美好,对他而言,这是无法忍受的。
  男人的感情,对曾属于自己的物体
  第六章——爱狂
  长生是看着孔吉被李隆拉出喜乐园的。
  李隆怒气冲冲地走进来,就好象完全没有看到站在院子里的长生一样。
  他冲进去,找到孔吉以后就把他拖了出去。
  从喜乐园里一直拖到巨大无朋的大轿上。
  长生目睹整个过程以后,伸手在怀里捏了捏那本戏折子。
  他想自己要跟孔吉加紧排练这出戏了。
  这个宫殿,绝对不是久留之地——至少不是他的。

  李隆抓着孔吉的手,紧紧的。
  孔吉害怕地坐在大轿里,轿子颠簸着,他第一次觉得李隆十分的可怕。
  李隆在面对他的时候,许多场合都在笑着。
  他很少看到这样愤怒的李隆。
  他的手被抓着,李隆好象完全不想放开他,孔吉只能默默地看着李隆。
  他渐渐地从这个王者的脸上看到愤怒以外的情绪。
  在李隆矍铄的双眸里,他读到了委屈。
  当孔吉感觉到李隆的委屈以后,这种情绪突然排山倒海一般地从那个男人的身上开始流泻出来,在整个大轿里凝固着,让他感觉无法呼吸。
  幼年的孔吉,在被其他的孩子扔石头打时,也有过这样酸涩浓苦的委屈感。
  渐渐的,他的害怕变成了一种关心的渴望。
  李隆跟他在一起的时间里,实在太不像一个真正的国王。
  他像个孩子一样喜欢游戏,喜欢大笑,喜欢吓唬他,但时不时会拿出新奇的东西赏赐给他。
  孔吉觉得这样一个像孩子一样的国王,是不会伤害他的。
  他想也许是因为自己太长时间跟长生在一起了吧,经常照顾男人的起居,连关心也变成了一种习惯。
  伸出另一只手,慢慢地覆盖在李隆抓住自己的那只青筋纠结的手上面。
  请不要这样折磨自己。
  孔吉用目光告诉转过头看着自己的李隆。
  请不要再这样让自己难过了。
  戏子的明眸,让李隆绷紧得立刻就要射出杀人之箭的心灵缓慢地松弛下来。
  孔吉,是孔吉。
  只要有孔吉在,内心的那头野兽,就一定会被遏止而渐渐沉睡。
  孔吉渐渐感觉到施加在自己手上的力气小了,李隆的眼睛里,又渐渐有了那种融化了的雪水一样的感情。
  这才是李隆呀——
  是他认识的李隆。
  孔吉露出鼓励的笑容,而大轿也停了下来。
  李隆先下了轿子,然后把孔吉抱了下来。
  他还是拉着孔吉的手,连礼节都不顾,就抓着他一起进了寝宫。
  孔吉慌忙地跟着李隆跑着,他在大王面前必须弯腰才行,所以他跑得很累——没有人阻拦,也没有人敢阻拦,李隆跟孔吉一直跑到内室。
  孔吉被丢在演影戏的屏风前,他呆呆地坐在那里看着李隆点起蜡烛,借着光,他发现李隆的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
  那种笑容看起来像是在笑,但更多得像是在哭。
  孔吉不知为什么,觉得心里紧紧的,好象刚才被李隆抓住的那手一样。
  屏风上出现了两个黑色的小人。
  一个看起来年纪大一些,是皇帝的样子,而另一个看来是个孩子。
  那个孩子面对着皇帝,渴望地抬着头。
  “父皇——父皇——我的母妃在哪里?”
  “不要再提那个贱人的事,不要再问,忘记她生过你——你不应该知道这些——”
  大王李隆,在幕布后,演出着幼年的自己与父皇的对话。
  孔吉依然呆呆地看着……看李隆的童年。
  那个从懂事开始,就不准许被谈论自己母亲的童年,那个仅仅记得母亲的温柔,连母亲的脸都想不起的童年。
  在高高的宫殿里,小小的李隆,每一个夜晚都孤独而寒冷。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没有宠爱,没有母亲。
  除了是第一皇世子外,他其实从不拥有什么。
  他的心是空的,唯一的一点柔软,是母亲的怀抱和温柔的笑容。
  孔吉感觉到,那屏风上小小的黑影是那样的痛苦,而真正痛苦的,是操纵这个黑影的那个人。
  李隆……
  这个国度的君王,每一天都沉沦在这痛苦中。
  孔吉颤抖地站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大胆,敢跟大王一起站着。他走到屏风里,看见似哭似笑的李隆。
  突然,他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什么流出来了。
  那是一种深沉的渴望和悲伤——他渴望让李隆不在那样痛苦,但他同时明白自己只是一个戏子,他对此很可能完全无法造成任何的改变。
  但他同样在李隆的目光里看到了渴望。
  请……救我……
  李隆举起手里的影傀儡。
  请你……救救我……
  孔吉终于走上前去,他接过了李隆手里的那个皮制的菲薄傀儡,把那冰凉的小东西放在自己手心里,然后贴在胸前。
  “孔吉——”
  李隆发出沉重的呼唤声,张开双臂把他生命里那朵纯洁美好的花儿,拥在了自己充满不安和疼痛的怀抱中。

  第七章——兽
  李隆沉沉地伏在桌上睡了。
  他喝了太多的酒,而且在喝酒的时候,他同时也在流淌热泪。
  他身边没有其他人,只有孔吉。
  孔吉一杯一杯地给他斟酒,李隆就一杯一杯地喝进去。最后他流了太多眼泪,喝了太多的酒,终于安静地睡了。
  孔吉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他纤细而白净的手指触摸着李隆的鼻梁边,那里还在留着泪水未干的痕迹。
  湿润的,带着体温的眼泪。
  孔吉感觉着李隆的眼泪,感觉着李隆。
  他觉得,他碰到的不仅是眼泪,也是李隆的心——一个属于孩子的心灵。
  孔吉在心里笑了。
  他知道,当人痛苦的时候,能哭出来,也就会慢慢解开心里的结,发泄出来是好事。他也知道自己的笑是因为李隆在他面前所表现的那些真实。这些应该是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说过的事。
  被李隆所信任和依靠的感觉,竟然让孔吉小小的心里,充满了甜甜的芬芳,好象吃到糖果一样。
  抿着嘴唇,孔吉安静地蹲在李隆身边,久久地看着他的睡颜。

  从那天以后,李隆经常会要求孔吉晚上到寝宫陪他。
  因为这样,孔吉经常要到半夜李隆熟睡以后才有机会溜回喜乐园。
  一个戏子是没有资格留在寝宫的。
  而李隆也知道孔吉的去向,等他下朝的时候,他就会让大轿把孔吉接往寝宫。
  即使只是在一起喝杯茶,大王都会突然笑出声来。
  宫殿里,充满了这样的传言。
  但似乎失宠的张绿水,却越来越矜持稳重起来,对这个男戏子受宠的事好象并不介意。
  长生则抓住一切可以抓到孔吉的机会,跟他熟练那出任士洪交代下来的[最后的宫中戏]。
  时间一天天过去,长生盼望着的戏宴
  第八章——血祭
  李隆从御榻上走下来时是跌跌撞撞的。
  他太激动,所以才没有办法走得很稳。
  帝王?他已经没有那样稳重的脚步,没有脚踏江山的自觉。
  现在的他是一只兽,是那个幼年时就失去了母亲的孩子化身的兽,他在憎恨中摇晃着,眼前的一切都是虚伪的——他看见祖母,看见身边坐着的那些父亲的女人,还有那些坐在远处的红袍官员们。
  这些围绕在他身边的人是真实的吗?
  他们的外表是真实的吗?
  父王的女人们合谋陷害自己的母亲,官员们则杀了失去宠爱的她,而祖母则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在这座宫殿中发生。
  真实的是经由兽的鼻子从这些人身上嗅到的,阴谋和血液的气息。
  已经无法阻止了!
  李隆清楚地听到了自己发出的叹息声。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能让他放弃那种可怕的念头——他一直压抑在内心的欲望。
  杀人!
  血液飞溅的样子,才能平息翻滚的怒意。
  李隆从身边的侍卫腰间抽出明晃晃的长剑,伸手抓向严氏和郑氏。
  两个被吓得抱成一团的女人根本没有反抗,她们尖叫着,保养良好的脸上惊恐万分,她们互相抓着对方的衣袖,李隆拉着她们的衣服,把女人们扔到台阶下。
  他举起了剑。
  同时老迈的仁粹大妃冲到他面前,张开了双手。
  “她们是你父王的妻子。”
  李隆望着祖母。
  他知道下一时刻自己将泯灭一切人性。
  “她们也是谋杀我母亲的人。”
  他的剑劈下去了。

  仁粹大妃在当上皇太妃以后总算清闲了下来。
  孙子的桀骜不驯时常让她想起尹氏。
  儿子的女人中,那个女子是温柔的,她也是软弱的,所以会遭受别人的陷害,最后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大妃有时候想,如果尹氏没有死,也许孙子不会变得这样暴戾。
  人老了会想很多过去的事,也会想想自己的未来。
  仁粹大妃也会想关于死亡的问题。
  会怎么死呢?死在什么地方呢?有什么人来祭祀呢?
  但是她没有想过会死在自己孙子的剑下。
  所以当她感觉到从自己的身体内传来金属冰一样的寒冷,她还是不能相信,孙子砍杀了自己。
  她倒了下去,很快断了气。
  严氏和郑氏知道自己一定会死在这里。
  她们跌在地上,坐在仁粹大妃的血泊里。
  粘稠的血液带着一点甜的气味,冲进她们的鼻孔里,她们知道这是属于死亡的味道。
  李隆哭了。
  他一边哭一边笑着,举起染满祖母鲜血的剑。
  刺下去,他想刺下去——
  于是严氏和郑氏也变成了横陈的尸首。

  李隆转身看看,寻找下一个目标。
  他看到了那两个女人给父王生的儿子,他的弟弟们。
  安阳君和凤安君在母亲被杀的时候咬住了自己的袖子。
  他们不敢叫,怕兄长的杀意转移到他们身上。
  但李隆已经决定了——正是因为有这些孩子,弟弟们跟他争夺王的位置,现在依然觊觎着王位,当他死了,他们会按顺序来继承并成为大王。
  母亲的血换来的王位,是不会交给仇人的孩子的。
  李隆杀了自己的两个亲弟弟。
  他的亲人和仇人们,在他的身边,死成了一片面目可憎的尸体。
  没有人敢呼吸。
  因为每一口空气里都有皇族血液的气味。
  李隆大声而孤独地嘶吼着。
  “我的母亲尹氏的灵位,将放在王族的宗庙里,被万人祭祀——”
  他现在需要做的正是如此。
  母亲的仇恨,需要在王族宗庙中得到洗涤。
  她是王的女人!是尊贵无比的妃子。
  “大王,这样做不符合先王的王命……”
  有大臣出来阻挠他。
  他看了看那些人。
  “杀了所有反对的人,一个不留。”
  侍从们从发疯的王身边走过,他们匆忙地从这个血腥之地逃开,却跨向另一个血腥之地。
  数十名大臣都被予以斩首。

  李隆的耳朵里不断传来临死之人的悲鸣声,他的心情开始慢慢地在这如地狱的场景中变得愉悦起来。
  母妃,我终于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