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层地狱的名字:关于“我眼中的风景”一文

窗外的风景

　　李希文

　　自从把家搬到园区的那一天起，我就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天早上起床后，要站在窗前看一会儿风景。

　　许是在老新村里住得太久，被窗外面那灰不溜秋的建筑群压抑得实在怕了的缘故，当初决定改善居住条件的时候，我和妻子就把"具有良好的视野"列为购房要素之一。我们之所以会选中现在所住的这套房子，原因就在于它临街而立，视野毫无遮挡，站在窗前可以看到很多很多的风景。

　　站在窗前看风景是一件十分惬意的事。刚搬进新居的时候，窗外的苏春西路还没有完全修好，路的那边完全是一派令人心旷神怡的田园风景。站在窗前放眼望去，满目皆是一片翠色。那遍地的绿草，那微风中轻轻摇曳的芦苇，那栖满了夜鹭的灌木丛，就像一幅立体的田园画，静静地展现在我的眼前。往东远眺，还可以清楚地望见金鸡湖的粼粼波光，以及波光辉映下的新苏国际大酒店。朝西南方望过去，新建的海关大楼巍然耸立，在晨光中展示着它的壮美。窗外的一切是那样的令人心旷神怡，许多时候，我就这样久久地站着，陶醉在这窗外的风景里。

　　没过多久我就发现，窗外的风景几乎每天都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随着园区开发建设的推进，窗外的风景又多出了许多新的内容。中央公园、星海游泳馆、都市花园住宅区、国际大厦等新的风景先后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

　　前些天，我在整理相册的时候翻出了几张照片。这些照片拍摄于不同的时间，但都是从窗口往外拍的，它们真实地记录下了昨日的窗外风景。拿着这些照片和眼前的景物一对比，我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一年一个样，三年大变样"；才明白什么叫"今非昔比"。才短短的两三年时间里，昔日的那幅"田园画"已完完全全被眼前这幅"现代画"取而代之了，窗外的风景彻底变了个模样。

　　如今站在窗前看风景，我有时会生出一丝憾意来：窗外的视线已远远不如以前那样开阔了。可是，当那些新冒出来的风景接连不断地映入我的眼帘的时候，那一丝憾意又很快如烟般散去了。因为，从这窗外风景的变化中，我看到了园区的腾飞。

　　窗外的风景
　　石鸣

　　阳光照在窗外的树叶上，映出一点一点耀眼的亮光。有蜻蜓在树的上方旋飞，在阳光的照耀下也成了一个个移动的亮点。偶尔有风从树梢上轻轻拂过，或急速掠过，整个树顶就动起来，亮点就交错闪烁，仿佛正午的阳光照在水面上的粼粼波光。蜻蜓也顺着或逆着风向飞舞，使闪烁的亮点更加凌乱。再远一点，可以看见更多的树，一丛一丛的，包裹着一些建筑。这些红色或蓝色屋顶的屋子，错落在树丛中，若隐若现，让人想起童话里某个女孩儿穿过树林，将要进入城堡遇上王子的情节－－如果没有那栋高楼的话。是的，有一栋高楼在那里，在树林中，在红色或蓝色屋顶的屋子后，每一次向窗外眺望，视线最终都会强制性地被牵引过去－－哦，哦，那些若隐若现的彩色屋子不是公主或王子栖身的地方，也不是城堡；树林里没有狼，也没有强盗；没有谁爱上谁，也不需要谁去解救谁。那是公寓。用时下的话讲，就是高尚住宅区。
　　童话消失了。生活中的童话消失了，我为此有些气恼，所以我不喜欢这片风景中的高楼。高楼是一个标志，或者一个象征，让我们知道眼前的一切是现实的而不是童话的；高楼也是一把铁锤，轻轻一下，就将我们想象的陶罐敲得粉碎。
　　窗外的风景很简单。
　　这是我每天抬眼所见的风景。
　　我的办公室在八楼，临街。人行道上的树茁壮上来，枝条软，叶葳蕤，正好在窗前挡住了视野里的路面，以及路面上永远也不会缺少的车辆。没有了车辆的影子，隔音的玻璃窗又密实地关着，难有噪音传来，这安静和眼前的景致，就让人暂时忘记了城市的躁动。我并不厌恶城市，不会像某些抒情诗人或理想主义者，远远地逃离城市，但也不想将每一个细胞都镶嵌在城市里。我固然渴望像梭罗那样在湖边漫步，但更多时候，则是希望像卡夫卡一样隐居在城市深深的内部，在城市里做一个外人。我在这城市里走动，呼吸它的空气，与行人擦肩而过，同时远远地观看它，甚至冷眼看看在这城市中行走的自己，试着洞悉它隐秘的部分。
　　如果只有高楼大厦，城市将是干燥无比的。所以它需要绿色的滋润，需要绿色的磨合。绿色不仅带来视觉上的协调，也带来心灵上的宁静，它是城市的润滑剂，让城市少却粗糙。我热爱城市里的每一块绿色，一棵树、一丛花、一块草地，甚至一棵小草，都会让我心有所动。就像这窗外的风景，虽然有高楼在提示城市的存在，但绿色却总是能带着些野外的气息迎面扑来，轻抚人的心灵。我时常注视这些绿色。
　　更远处，在绵延的绿色后，就是广阔的天空了。阳光不太耀眼的时候，天就会很蓝，絮状的白云悬在下方，在天际尽头；云朵上方则是一丝一缕若蚕吐出的轻丝一般悠悠扬扬、若即若离飘浮着的薄云。天高云淡，界限分明，具有强烈的油画质感。偶尔抬眼看看蓝天白云，也会生出无限感慨。
　　更美的还是它的暮色。你真该来看看这落日的胜景的。办公室的窗户刚好对着正西方，落日那瞬息万变的动人画面就完完整整地呈现在了眼前。那不仅是色彩的海洋色彩的天堂，还是催生情愫的幸福时光。太阳要落山了，光芒开始收敛，不再是眩目耀眼的亮了，它透出温柔的酡红来。红色慢慢向蓝天浸染开去，渐渐将半个天空染出红来。夕阳如同一个调色大师，调出天空瞬息万变的色彩来。接着，随着光芒的彻底收敛，太阳成了一团鲜艳的红，在天际线上小幅跳动，于是整个天空都成了红红的一片。但红又不是单纯的红，还有着紫、乌、蓝、黛……，镶着金边，或絮状，或丝状，点缀在一片红色中。日落是如此美丽动人，让人穷于找出恰当的词来描绘。我读过很多描写日落的文章，而眼前这落日的胜景，让我相信语言无法真正将日落那万变的色彩翔实地记载下来，甚至绘画也无法做到，因为它记下的也仅仅是其中的一瞬。唯一能做到的是摄像机。感谢摄像机，感谢研制摄像机的人，它使我们终于有机会去捕捉动态的美了。这无以言说的美，牵引出人生的无限遐想，让时光充实无比。我时常坐在办公室里，等待着日落的降临。
　　你看，窗外的风景又是这样丰富的。
　　我爱窗外这简单而又丰富的风景。
　　我看过一位印度作家写的小说，叫《窗口》。很短的一篇小说，我很喜欢。小说的主人公在一个春天住进了一个小阁楼，他孤单地住在里面。不过随后，他发现他并不是一无所有－－他拥有一个窗口。他从房间的窗口观看窗外的景色，他观看菩提树、松树、八哥、乌鸦、夜间的飞狐、田地、路上的行人、卖水果和玩具的小贩、瘸腿的乞丐……，以及后来长大的一棵芒果树。“通过窗口，我拥有了世界”，他说。一年夏天，芒果成熟的时候，来了一位叫珂茜的女孩儿。他把这窗口介绍给了她。他带她从窗口向外眺望，在观看中共同享受那一份甜蜜。他们观看着，珂茜说，就像在看电影，窗口是屏幕，窗外的世界则是那动人的画面。每次读到这里，我总会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同他们共同沉浸在那美好的画面里。珂茜说得对，当我们面对窗口，世界就向我们无私地呈现开来。通过窗口，我们观看这个世界，同时也组合我们梦想的世界。夏加尔的画我向来是非常喜爱的，在一幅题为《从窗口所见的巴黎》的画中，富于梦幻色彩的画家向我们展现了他的窗口：迎面是醒目的埃菲尔铁塔，似乎建筑在一片弥漫的雾气上，又似乎横跨在塞纳河上；环绕着铁塔，是一排排巴黎古旧的房子，房子中隐约露出教堂的尖顶。天空被红、白、青、蓝等色彩分割了，像一块万花筒里的镜片。一个人正从天而降，一对穿着文雅的情侣正在白色的雾气中飞翔，似乎要飞越巴黎的上空。同他们相呼应的，是一列火车正颠倒着向前开去。房间里有一个双面人在向远处眺望，手心上躺着一颗心，同他一起眺望的，还有窗台上的一只猫。猫有着人的面孔，像在注视眺望的人，又像在注视窗外的风景。这是巴黎吗？是的，这是巴黎，是夏加尔眼中和梦中的巴黎。没有第二个人像他那样通过窗口看见了这样的巴黎，这是独属于画家的巴黎，是他实在而又梦幻的巴黎。我没有去过巴黎，倘若去了，我的巴黎也一定不会同于他的巴黎。然而他的巴黎让我入迷，仅仅因为这幅画，我也应该去巴黎走走，与心爱的人在塞纳河上飞翔，在能俯瞰尖顶教堂的天空中漫步……
　　我希望有一个梦幻的窗口，向我展示梦幻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