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会大作战中文版:武松绰号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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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戈贝金“大尉”说到武“行者”

绰号、诨号、混号、外号、诨名、混名、小名等等诸般词语均属一义;而诨、混二字,最可道其精要。《玉篇》:“诨,弄言。”即诙谐有趣的戏言。混,不清不白,混混,胡混,传达的则是江湖市井、来历不明的信息。总而言之,绰号,近乎非规范的语言游戏,又应有丰富的信息量耐人寻味,斯称佳妙:撮其一点,摄魂夺魄;阿堵传神,谐趣天成;经过从群众来到群众去,淘洗筛选而公共认同,以至达到果戈里所谓“像粘在脊背上一样永远揭不下来”的社会效果,成为茫茫人海中一眼便可认出的特识标签。这便是绰号之独有的情趣、魅力所在了。
果戈里的话指的是俄罗斯人取混名的绝妙天才,有点儿自夸自耀。见于其传世名著《死魂灵》。这是昔日鲁迅先生译名。今有新译作《死农奴》。译文应当是站在巨人肩上而后来居上吧,书名却总难品出“果戈里味”了。这是我个人先入为主,并非说新译名不够信雅达。先入为主,说来话长。三十年代末我读初中有幸受业于散文大家李广田先生(顺便说一句,李老师第一本散文集《画廊集》是周作人写的序)。李老师当时风华正茂,在抗战初期较宽松的政治环境中,尽破陈规,在课堂上为我们选讲中外文学名著。春风化雨,浸润;滋育幼嫩心苗,启迪混沌智窍,终身受用不尽。由鲁迅而及果戈里。开篇是《死魂灵》书中之书的《戈贝金大尉的故事》。连日笑声满堂,师生尽入佳境。于是开讲全书。乞乞科夫的招摇撞骗术是古今华洋通用的投其所好、买空卖空法,把一个个精明盘算的地主老爷弄得犹如呆鸟。在大吝啬鬼泼留希金阴森而殷实的庄园里却全不灵光。泼留希金一头钻进钱眼里,不顾卖掉“死魂灵”(死去农奴的名籍而非死农奴肉身)可减轻自己农奴税负担的经济效益,把死农奴当成活宝贝,按质论价,和乞乞科夫戈锱铢必较,讨价还价。大吝啬鬼把大骗子的不正之风一股脑儿倒刮回去。乞乞科夫来也空空,去也空空,气急败坏,落荒而走。这个囚首垢面、破衣褴衫大吝啬鬼的农奴为他取个绰号“打补钉的——”什么。果戈里卖个关子不写出来逗人猜测。李老师兴味盎然要众弟子猜。黄口小儿,知世无多,哪猜得出?李老师笑了:“我猜着了——但不能说!”一个悬念,岁月悠悠,五十余年。饱览世情,历尽劫幻,我也猜着了。尊师重道,这里也不能说。李老师英魂刚直忠烈,在天明鉴,当以为宜。能说的是:“打补钉的”什么,的确是绝佳诨名。戈贝金大尉的“大尉”,其实也是诨名。在抗御拿破仑的战场上失去一条腿,绝对的爱国;落得个沿门托钵下场,早已不成其为大尉了。正如我们今日某些离退休官员仍常被称为“厅长”“局长”一样,从业已失效的官衔称谓中该品出多少酸甜苦辣麻。用“打补钉的”什么来形容大吝啬鬼泼留希金的丑陋形象和见不得人、只配缩在裤裆里的灵魂;以早已失效的大尉官衔映衬一条腿的戈贝金今日之穷愁潦倒、世情冷暖,确乎有“像粘在脊背上一样揭不下来”的谐趣。绝妙好辞,果戈里以此自夸,不为大国沙文。
然则,且慢!难道连绰号也是外国的好吗?非也,非也。曹雪芹涉笔成趣,“多浑虫”、“多姑娘儿”、“马贩子王短腿”,个个一流。即使经过了一次次天翻地覆,中国人的绰号才能也未磨减。如果说赵树理的“常有理”、“弯弯绕”、“三仙姑”还少点个性特征而归之于中等水平。那么,周立波的“亭面糊”便呼之欲出,“秋丝瓜”的精、气、神更活灵活现,品在上上。且蕴藉内秀,具中国美文特色,又富江南水乡风味,不似大鼻子洋人那般直露粗鄙。而经典级的首推“孔乙己”。文化内涵浓缩成个性特征,象形文字引出形体特征,足称冠冕明珠,举世无双,远非一般意义上的“绰号”词义所能包容。这样的璀灿光华,只能出之于中国的鲁迅之手。凡我华人,当然不必以之自大,然也足可毋庸愧作。此文开首之所以先列洋古人,不过想说明似可归于金克木先生所言“无文之隐”的“绰号现象”,乃中外古今所共有而已;兼寓缅怀先师教诲恩德、言行风采之意。以下说《水浒》,便可能有乖师教,纯属个人的胡估瞎猜了。凡所称引,俱见《水浒评论资料》。此书以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通讯》十一、二期合刊名目印行于一九七五年十二月。无定价,大约是分文不取之意。扉页当然冠以“评水浒”的最高指示。开首是《水浒与反动理学》的大块文章,不署撰者名字,神秘兮兮。绝大篇幅是从《大宋宣和遗事》以下包括胡适、郑振铎以至李希凡先生文章。称得上兼容并蓄。内容、版式均具史料价值,可成“文物”。海外桑晔先生想来已蓄插架。此为闲话。
说《水浒》,也仅是小言《水浒》人物绰号,非关宏旨。《水浒》绰号之多,中外说部中当然的绝对冠军,世界之最。不但百单八条好汉人人皆获“江湖上人称”的雅号。凡出场甚至不出场只偶见姓名者也率多有之。连可做正式称谓的蔡九知府、小王都太尉、小苏学士以及高俅、郑屠、唐牛儿之流,也具诨气混味。多难济美,大半平平,自属情理之内,不宜苛求。但达到果氏标准的,也决非一二三五可尽。拚命三郎石秀、鼓上蚤时迁、黑旋风李逵之活脱脱精、气、神俱备,不必说了。捧鬼头刀杀人行刑为业的刽子手蔡庆竟冠以“一枝花”,标标致致,真乃匪夷所思、言人所不能言的绝活。有的诨名本也一般,但和名姓配搭便出灵秀。小李广花荣是风流儒雅相,圣手书生萧让见彬彬书卷气,铁叫子乐和有余音绕梁味,皆显匠心。用“浪里白条”形容游泳健将张顺一身好肉,如鱼在水;以“浪子”再加上个“小乙哥”称来表达燕青的性情行事,均能传神。即使并不重要的人物,如江州无为军靠边站了却仍不甘寂寞,继续出入官府,钻营害人,以图再起的罢闲通判黄文炳之被称为“黄蜂刺”,乃兄黄文骅多行善事被誉为“黄佛子”,绰号本身平平;然兄弟对比,便映带成趣,颇寓世态人情。遗憾的是,宋江、晁盖、吴用等几位领导班子成员的绰号都乏特色,少精神。显露出的是取绰号者在“大人物”面前诚惶诚恐的促,不知所措,只专捡好听的词儿堆砌。不似和“一般人”相与那般可以无拘无束,潇潇洒洒,恣意信口雌黄,评头论足,说短道长。而正是这种超越、至少平等的自由心态,才不致蔽塞聪明而能启智开窍,妙舌吐莲,谐言成趣,冒出个精妙叫绝的绰号来。豆芥末技,犹然如此,况乎经国文章,传世大作。《水浒》绰号,有的或由于历史烟尘雾障,或碍在古、今人心态落差,五百年后之我辈已难完全体验绰号初起情景,误解歧见,在所难免。比如妇孺皆知、人人敬仰的大英雄武二爷武松有没有绰号、“行者”算不算绰号,如今便成了话题。说来有趣。仿佛后知五百年,《水浒全传》三十一回,写武松在母夜叉黑店,赖孙二娘帮助,用一位头陀遗物改扮成行者后,有段“诗曰”,预为回答了这项疑难:

打虎从来有李忠,武松绰号尚悬空。
幸有夜叉能说法,顿教行者显神通。

虽称“诗曰”,其实大白话,倒也说得实在。这里又出了个读此书数十年而今才注意到的问题:穿上头陀遗物为何便绰号行者?释典难读,请教辞书。《辞源》:“佛寺中服杂役而未剃发出家者的通称”;又“指行脚乞食的僧人,梵语亦称头陀”。《辞海》释义近同。两书皆引《释氏要览》为证。原来如此!一生偷懒,反以“读书不求甚解”自慰自诩,惭愧,惭愧!于是进而求“头陀”之甚解。《辞海》说得明白,是梵语音译:“一译杜多,意译‘抖擞’(抖擞烦恼)。佛教僧侣行头陀时,应守十二项苦行,即住空闲处、常乞食、着粪扫衣(即百衲衣),称为‘头陀行’。后也用以称行脚乞食的僧人。”辞书编纂用语,讲究的是力求客观叙述,不带感情色彩。但读这段释文,因联想到武松生平行状,我的心却感到莫名地悲凉起来。带着这种心境再读孙二娘那段关于头陀遗物的话,更感阴风四起,心惊肉颤:

二年前,有个头陀从这里过,吃我放翻了,把来做了馒头馅,却留得他一个铁界箍,一身衣服,一领皂布直裰,一条杂色短绦,一本度牒,一串一百单八颗人顶骨数珠,一个沙鱼皮鞘子,扦着两把雪花镔铁打成的戒刀。这刀如常半夜里鸣啸的响,叔叔前番也曾相见。

前番曾见,把读者拉回到二十七回,武松由阳谷县发配孟州死囚牢,路过十字坡,初遇张青夫妇。那段文字,头陀遗物来历便曾在张青口中出现,特别盛赞“有两件物最难得”,指的即是人顶骨数珠和雪花镔铁戒刀。惺惺相惜,张青自悔“不曾救得这个人,心里常常忆念他”。有了这层铺垫,孙二娘于武松再遭劫难已到走投无路之际,重提头陀遗物,呜呼!这哪里是描叙衣物,是在呼唤连姓名也未留下的末路英雄亡灵。而今而后,这亡灵便与武松附为一体,闯州过府,杀杀砍砍;直到在大战方腊的血风腥雨中伤残折臂后,出家六和寺,才真正成了六根清静的僧人。但等待他的却仍是魂聚蓼儿那般恶运。应当承认,乔装打扮后的“假行者”武松,在书中虽也屡屡出现,但已无多少精采文字。唯自持戒刀(当然是雪花镔铁打成)、力断手臂一笔,仍见佳妙。不是削发出家,而是断臂为僧。“蝮蛇在手,壮士解腕”,极是武松刚烈决绝本色精神。那么,我们就无妨说用“行者”这一含意极为复杂的名号加之于遭际十分跌宕的英雄武松,是悲凉的美,悲壮的美,或者悲苦的美。《水浒》作者写人物绰号出处,唯独对武松“行者”来历,用去偌大气力。看来也颇自以为是得意之笔。所以要在武松乔扮装成,“扦起双袖,摇摆着便行时”,要借张青夫妇之口喝采道:“果然好行者!”而且,使出浑身解数,写上一段武行者赞辞。难脱江湖市井说书人声口,不必抄录。但“戒刀两口,擎来杀气横秋;顶骨百颗,念处悲风满路”两句,死头陀,活武松,化而为一;悲风满路,哦,悲风满路!
说到此书绰号品位高下,并不能将功过全归《水浒》成书作者,不论其为罗公施公。前文提过,绰号之成立,离不开从群众来到群众去这条正确路线。而《水浒》成书,更不知经过几人几手几口,已成常识。约略言之,有《大宋宣和遗事》以降种种话本、杂剧;有仅存名目的单本故事《青面兽》、《武行者》等等。佚书无可复睹。但把《武行者》看作《水浒》书中武松绰号的滥觞,总算不无道理吧。既然同为绰号,在这篇七七八八的杂言中,就冒昧地邀请俄罗斯那位单腿大尉和我们的独臂英雄同席了。挑灯夜赏,还是我们的“行者”虎气生生,更为妖媚。

长沙。辛未仲冬,草木犹绿之时

从戈贝金“大尉”说到武“行者”

绰号、诨号、混号、外号、诨名、混名、小名等等诸般词语均属一义;而诨、混二字,最可道其精要。《玉篇》:“诨,弄言。”即诙谐有趣的戏言。混,不清不白,混混,胡混,传达的则是江湖市井、来历不明的信息。总而言之,绰号,近乎非规范的语言游戏,又应有丰富的信息量耐人寻味,斯称佳妙:撮其一点,摄魂夺魄;阿堵传神,谐趣天成;经过从群众来到群众去,淘洗筛选而公共认同,以至达到果戈里所谓“像粘在脊背上一样永远揭不下来”的社会效果,成为茫茫人海中一眼便可认出的特识标签。这便是绰号之独有的情趣、魅力所在了。
果戈里的话指的是俄罗斯人取混名的绝妙天才,有点儿自夸自耀。见于其传世名著《死魂灵》。这是昔日鲁迅先生译名。今有新译作《死农奴》。译文应当是站在巨人肩上而后来居上吧,书名却总难品出“果戈里味”了。这是我个人先入为主,并非说新译名不够信雅达。先入为主,说来话长。三十年代末我读初中有幸受业于散文大家李广田先生(顺便说一句,李老师第一本散文集《画廊集》是周作人写的序)。李老师当时风华正茂,在抗战初期较宽松的政治环境中,尽破陈规,在课堂上为我们选讲中外文学名著。春风化雨,浸润;滋育幼嫩心苗,启迪混沌智窍,终身受用不尽。由鲁迅而及果戈里。开篇是《死魂灵》书中之书的《戈贝金大尉的故事》。连日笑声满堂,师生尽入佳境。于是开讲全书。乞乞科夫的招摇撞骗术是古今华洋通用的投其所好、买空卖空法,把一个个精明盘算的地主老爷弄得犹如呆鸟。在大吝啬鬼泼留希金阴森而殷实的庄园里却全不灵光。泼留希金一头钻进钱眼里,不顾卖掉“死魂灵”(死去农奴的名籍而非死农奴肉身)可减轻自己农奴税负担的经济效益,把死农奴当成活宝贝,按质论价,和乞乞科夫戈锱铢必较,讨价还价。大吝啬鬼把大骗子的不正之风一股脑儿倒刮回去。乞乞科夫来也空空,去也空空,气急败坏,落荒而走。这个囚首垢面、破衣褴衫大吝啬鬼的农奴为他取个绰号“打补钉的——”什么。果戈里卖个关子不写出来逗人猜测。李老师兴味盎然要众弟子猜。黄口小儿,知世无多,哪猜得出?李老师笑了:“我猜着了——但不能说!”一个悬念,岁月悠悠,五十余年。饱览世情,历尽劫幻,我也猜着了。尊师重道,这里也不能说。李老师英魂刚直忠烈,在天明鉴,当以为宜。能说的是:“打补钉的”什么,的确是绝佳诨名。戈贝金大尉的“大尉”,其实也是诨名。在抗御拿破仑的战场上失去一条腿,绝对的爱国;落得个沿门托钵下场,早已不成其为大尉了。正如我们今日某些离退休官员仍常被称为“厅长”“局长”一样,从业已失效的官衔称谓中该品出多少酸甜苦辣麻。用“打补钉的”什么来形容大吝啬鬼泼留希金的丑陋形象和见不得人、只配缩在裤裆里的灵魂;以早已失效的大尉官衔映衬一条腿的戈贝金今日之穷愁潦倒、世情冷暖,确乎有“像粘在脊背上一样揭不下来”的谐趣。绝妙好辞,果戈里以此自夸,不为大国沙文。
然则,且慢!难道连绰号也是外国的好吗?非也,非也。曹雪芹涉笔成趣,“多浑虫”、“多姑娘儿”、“马贩子王短腿”,个个一流。即使经过了一次次天翻地覆,中国人的绰号才能也未磨减。如果说赵树理的“常有理”、“弯弯绕”、“三仙姑”还少点个性特征而归之于中等水平。那么,周立波的“亭面糊”便呼之欲出,“秋丝瓜”的精、气、神更活灵活现,品在上上。且蕴藉内秀,具中国美文特色,又富江南水乡风味,不似大鼻子洋人那般直露粗鄙。而经典级的首推“孔乙己”。文化内涵浓缩成个性特征,象形文字引出形体特征,足称冠冕明珠,举世无双,远非一般意义上的“绰号”词义所能包容。这样的璀灿光华,只能出之于中国的鲁迅之手。凡我华人,当然不必以之自大,然也足可毋庸愧作。此文开首之所以先列洋古人,不过想说明似可归于金克木先生所言“无文之隐”的“绰号现象”,乃中外古今所共有而已;兼寓缅怀先师教诲恩德、言行风采之意。以下说《水浒》,便可能有乖师教,纯属个人的胡估瞎猜了。凡所称引,俱见《水浒评论资料》。此书以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通讯》十一、二期合刊名目印行于一九七五年十二月。无定价,大约是分文不取之意。扉页当然冠以“评水浒”的最高指示。开首是《水浒与反动理学》的大块文章,不署撰者名字,神秘兮兮。绝大篇幅是从《大宋宣和遗事》以下包括胡适、郑振铎以至李希凡先生文章。称得上兼容并蓄。内容、版式均具史料价值,可成“文物”。海外桑晔先生想来已蓄插架。此为闲话。
说《水浒》,也仅是小言《水浒》人物绰号,非关宏旨。《水浒》绰号之多,中外说部中当然的绝对冠军,世界之最。不但百单八条好汉人人皆获“江湖上人称”的雅号。凡出场甚至不出场只偶见姓名者也率多有之。连可做正式称谓的蔡九知府、小王都太尉、小苏学士以及高俅、郑屠、唐牛儿之流,也具诨气混味。多难济美,大半平平,自属情理之内,不宜苛求。但达到果氏标准的,也决非一二三五可尽。拚命三郎石秀、鼓上蚤时迁、黑旋风李逵之活脱脱精、气、神俱备,不必说了。捧鬼头刀杀人行刑为业的刽子手蔡庆竟冠以“一枝花”,标标致致,真乃匪夷所思、言人所不能言的绝活。有的诨名本也一般,但和名姓配搭便出灵秀。小李广花荣是风流儒雅相,圣手书生萧让见彬彬书卷气,铁叫子乐和有余音绕梁味,皆显匠心。用“浪里白条”形容游泳健将张顺一身好肉,如鱼在水;以“浪子”再加上个“小乙哥”称来表达燕青的性情行事,均能传神。即使并不重要的人物,如江州无为军靠边站了却仍不甘寂寞,继续出入官府,钻营害人,以图再起的罢闲通判黄文炳之被称为“黄蜂刺”,乃兄黄文骅多行善事被誉为“黄佛子”,绰号本身平平;然兄弟对比,便映带成趣,颇寓世态人情。遗憾的是,宋江、晁盖、吴用等几位领导班子成员的绰号都乏特色,少精神。显露出的是取绰号者在“大人物”面前诚惶诚恐的促,不知所措,只专捡好听的词儿堆砌。不似和“一般人”相与那般可以无拘无束,潇潇洒洒,恣意信口雌黄,评头论足,说短道长。而正是这种超越、至少平等的自由心态,才不致蔽塞聪明而能启智开窍,妙舌吐莲,谐言成趣,冒出个精妙叫绝的绰号来。豆芥末技,犹然如此,况乎经国文章,传世大作。《水浒》绰号,有的或由于历史烟尘雾障,或碍在古、今人心态落差,五百年后之我辈已难完全体验绰号初起情景,误解歧见,在所难免。比如妇孺皆知、人人敬仰的大英雄武二爷武松有没有绰号、“行者”算不算绰号,如今便成了话题。说来有趣。仿佛后知五百年,《水浒全传》三十一回,写武松在母夜叉黑店,赖孙二娘帮助,用一位头陀遗物改扮成行者后,有段“诗曰”,预为回答了这项疑难:

武松排行第二,江湖上人称武二郎,清河县人。景阳冈借着酒劲打死老虎,威震天下,做了阳谷县步兵都头。哥哥武大郎被奸夫淫妇潘金莲、西门庆杀害。武松杀了奸夫、淫妇,报案自首,被发配孟州牢城。在安平寨牢营,结识了金眼彪施恩。为替施恩夺回店铺,武松大闹快活林,醉打蒋门神。后被蒋门神勾结张团练所陷害。在飞云浦武松杀死公差,回鸳鸯楼杀死张团练、蒋门神,在十字坡张青酒店改扮成行者,故江湖中人称其为行者,在二龙山落草,后来投奔梁山泊。成为梁山第十四条好汉,步军第二名头领。攻打方腊时失去左臂,留在六合寺照看林冲,后出家成僧,到八十岁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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